根根银针吐新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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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快从窗边掉下去了,小屋里只剩几缕柔和的余晖。此刻,我坐在一张红色的旧式沙发上。素面朝天,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。笨拙的四肢像被什么钉着似的,一丝也无法动弹。

根根银针吐新蕊

随着黄昏细碎的光斑,俯身细看。我裸露的双手和双腿上,布满了银白色的小针。那些银针约莫半支筷子长,比绣花针还纤细。阵阵的隐痛,从脚背或手臂某处,向我真切地袭来……

“到点就取吧,我一秒也不想多扎。”我半眯着双眼,努力不让眼里打转的泪花流出来。

“还有十分钟,不着急,想想别的,坚持一下。”医生气定神闲地端坐一旁,不时用余光扫我一眼,几次试着找话,分散我的注意力。

这是个略显悲壮的针灸现场。

有段时间了,我整个人感觉不太好。好像身体里许多零件在微微作祟,故意找茬。头晕,眼花,心慌,手肘疼,每天起床后指头麻木,伸屈不灵,特别容易疲倦。

比如上周末,我去参加一个必要的饭局,回家立马瘫倒在床上,连翻身的力气都丧失了。明知隐形眼镜没取,身子似有千斤沉,半寸也挪不动。这几年,如此尴尬的情形多次出现。头天夜里累得崩塌,精疲力竭,一觉醒来,又像打满鸡血一样,意气风发地往前冲。偶尔,也有神清气爽的片刻,我好想留住那些光鲜,生怕转瞬就失去。我总在想:身体里的春天呢?

这个夏天,我忙着跟时间赛跑。忙是中年人的常态。研学、值班、培训、采风、写作、上文学课……几乎没好好休息过,身体没有缓过来。走不完的路,流不尽的汗。特别是文字活儿,一直一直欠。以前,总感觉缺一件衣服;现在,总感觉缺一篇好文,缺两首代表性的诗。

关键时刻,惊觉自己才疏学浅。到今天为止,我仍然欠着待计划完成的几篇文稿。

而这些,都比不上陪伴女儿的重要时光。暑假,必须陪我家的准高一孩子出游一趟。母亲、老师、作家、女儿、妻子……太多的角色需要扮演了,我有些顾及不暇。女儿屡次在文字里控诉我,不是个好妈妈。记得她在一篇作文里写到:“我的母亲是个爱校如家的人,她对学生的关注,常常胜过对我。我渐渐习惯,她总是奔波忙碌的身影。无数个深夜,从睡梦中醒来,发现我的母亲还在灯下埋头写作……”

我把大把的时光,花在了教育和杂活上。列不完的备忘录,平均半月梳理一回。事情总忙不完,一件完成一件又来。每天走进课堂,面对那一双双澄澈的眼眸,又像满血复活似的。我不能也不想辜负啊。件件桩桩,我都想深情以待,不惜排除万难,拿命去拼。可是,才华不够,时间不够,智慧不够啊。坦白地说,在日复一日的疲于奔命中,我时常被深深的无力感击中……

忙碌之余,我去看了中医。医生是挚友燕子推荐的多年知交,传奇人物——勇哥。勇哥是有来头的人,钻研了二十多年中医之道,那天他从容地为我两只手把脉,慢悠悠地与我闲聊。我大致明白,他在望闻问切。大约一盏茶功夫,勇哥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身体的症结:气血不足,阳气不足,心脏脉象十分微弱,肺和胃有寒湿,还有颈椎变形引起的供血不足,有时会感到头晕、胸闷。

“来吧,赶紧治,毛病莫要拖。好朋友就是一起扎针,一起做针友。”一向幽默风趣的燕子,暖心地劝慰着。

“好吧,扎就扎。”我把自己果敢地交给了那些银针。

我希望,扎出一个春天来,重新吐出生命的新蕊。我嘴里默念着刘禹锡的那句诗: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。”

我不知道,何时能变好。有时恨不得手里攥着孙悟空的毫毛,一吹就变成无数个好的我——好妈妈,好老师,好作家。还要吹一个我,每天来到与我同一小区的燕子家,替病恹恹的我——“见缝插针”。

眼见着一根根银针,从未开封的铝板里取出,用酒精棉消毒。一针,两针,三针,二十来颗针神速地插进肉身。瞬间,锥心的麻胀、刺痛,遍布我的手背、手臂、脚背、脚后跟、小腿和大腿上……我的天啊,钻心地痛。连续七天,我不知怎么熬过来的。扎到最后一天,好想逃离。可是就在重复的疼痛难忍之后,我好像活过来了,身体有些地方在疏通,眼睛也感觉明亮些了。

好的人生都是细水长流。很多事,着力即差。我手里捂着伤口,还惦记着播种春天。苏东坡在《记游松风亭》中说:此间有何歇不得处?在翻山越岭的跋涉中,我要慢下来,走着走着,春天就到了。

也许,峰顶不一定有最美的风景,我只需要沿途慢慢走,永远只向前。懂得向前看的人,才会有好命。抬眼望去,那里有绿茸茸的春天吧?(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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