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她们做试管婴儿的经历,我好心痛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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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20年的一月,疫情肆虐前的最后十几天前,我去了尼泊尔旅行。

  因为无人同行,又担心尼泊尔的环境,出于身为女生一个人独行的担忧,我选择了跟团。

  和我分到一个房间的姐姐是带团的导游,46岁,有一个刚满6岁的小女儿。

  我们彻夜聊天,非常投缘。

  在加德满都的那一夜,她和我说起她生育的经历,让我至今都无法忘怀。

  30岁出头的时候,她经历过一次流产,随后的几年都未自然受孕成功。

  38岁那年,她和丈夫考虑去做试管婴儿。那时他们正值事业的低谷期,手头上的存款不过10万,10万可能只够一次胚胎移植的费用。

  于是他们决定,只做一次。如果不成功,那就算了。

  幸运的是,就这一次,他们真的成功了。痛苦的是,她说起试管婴儿治疗时的疼,仍旧觉得非常人可以忍受:打了无数次促排针之后几乎无法站起身来,激素让身体迅速发胖,时时刻刻警惕腹水的膨胀……

  怀孕几个月的某一天,她上厕所时突然腹痛、随后大量出血。一位医生亲戚恰好在她家,扶着她躺下后用手在马桶的那摊血水里摸了一通,然后告诉她:放心吧,没有块状物,孩子应该没事。

  后来果然没事。她顺利地生了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儿,视若珍宝。

  但好几年之后,我仍然对那个我未曾见过的画面记忆深刻,甚至比第二天在加德满都看到的一切都记忆深刻。

  那个画面经久不散,像一场电影里的场景:浓稠的血水、躺倒的孕妇、慌乱的家人……

  从那之后,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技术“偷听”到了我们的对话,我经常翻看的社交平台上开始频频向我推送试管婴儿的诊疗经历。

  各大医院的生殖科常年人满为患,苦苦求子的女性可能经历数次移植失败……

  平时连痛经都难以忍受的我,只需看到那些字眼:输卵管造影、取卵、腹水、鲜胚、移植……便能感觉下腹部在揪紧。

  生育困难似乎只成为了女性的苦难,因为不管是男性的身体问题、还是女性的身体问题,最后承受身体之痛的,以及更沉重心理之痛的,只有女性。

  甚至在更“封建”的语境中,就连承受家庭责难的,都只有女性。

  “你身体不好才保不住孩子”,“你宫寒难以受孕”,“你还不喝点中药调理一下身体”……

  部分隐形了的男性,竟也能堂而皇之地让妻子一人面临这样的责难,仿佛忘记了现在导致生化与胎停率如此之高,有很大可能是因为男性普遍的精子质量下降。

  这是什么样的语境呢,整个社会都可以大谈特谈荒谬的“宫寒”,却对“弱精症”闭口不言。

  生育的责任,以及由此引发的痛苦、风险,尤其是对于做生殖治疗的人群而言更加艰辛的一切,似乎只落到了女性身上。

  女性甚至无法向他人倾诉这一切,因为会有声音回答你:为什么不放弃呢?

  也只有女性知道,在已经做了那么多痛苦的尝试之后,放弃变成了更艰难的事情。

  后来,怀孕两个月的时候,我看到了我非常喜欢的作家傅真的新书《斑马》。

 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为了生育经历了什么。三次胎停,四次清宫手术。因为第二次怀孕是葡萄胎,她不仅做了两次清宫手术,还做了预防肿瘤的化疗。

  最后,她去了泰国曼谷,采用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,在胚胎移植前,选择了基因无缺陷的一个胚胎,最后生下了女儿。

  在不知道这一切之前,我以为傅真的生活轨迹完全顺畅。

  出生于高知家庭,她本人在人大读本科,在英国读研,毕业之后去了伦敦全球顶级的投行工作。和来自香港的先生毛铭基在大学前往西藏的旅途中相遇,还写下了一本畅销书《藏地白皮书》来记载他们的爱情。

  因为倦怠于投行的工作,她毅然辞职,和铭基开启了前往南美洲的旅行,随后又辗转印度等地,写下了同样畅销的旅行书《最好金龟换酒》和《泛若不系之舟》。

  我一直追看她的博客,知道她在2014年因为铭基工作的原因,来到了青岛生活,并在青岛生下了女儿。

  那段时间我也恰好刚来青岛生活,因而对于她写青岛的字字句句都耳熟能详。

  随后又因为铭基的工作调动,她们搬到了北京,仍然热爱旅行,带着小女孩穿越大半个地球;仍然坚持写作,在公众号“最好金龟换酒”里记录下她的生活。

  她的人生几乎是完美如模板的精英配置,她的选择又充满坦荡的勇气。但直到打开这本书,我才知道在2014年之前的两年间,她为生育经历了怎样的磨难。

  这其中,还不仅仅是失去的痛苦,而是期望与绝望交织着的心情:一次次欢欣雀跃、伴随着一次次跌入谷底……

  而只有当我自己也怀孕的时候,我才更设身处地地理解了她的苦痛与恐惧。

  我甚至也理解了文章开头的那个姐姐建议我早生小孩的“理由”,她说:万一万一万一怀孕遇到困境,年轻一点儿的身体应对起来总是更为从容一点,也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。

  在《斑马》一书里,傅真用虚构的角色讲述了脱胎于自己经历的泰国试管婴儿诊疗之旅:从月经周期的第一天就要做B超,连续打好几天的排卵针、抽取成熟的卵细胞、大量补充蛋白质避免“腹水”的出现、焦虑地等待胚胎培养的结果、移植健康的胚胎……

  在这样的过程中,你切身感知到,人退却了一切社会属性与身份属性,仅仅作为一副皮囊而存在,甚至变成了一系列诊疗符号的集合。

  《斑马》里的女性,一面用人类最顶尖的医学技术、在实验室里挑选最健康的胚胎,一面又要将其称为“神的旨意”,祈求神佛庇佑。

  若不是孕期的我也曾屡次向天地间空荡荡的虚空许愿,许愿能让小孩健康平安降生,我可能会觉得这两面矛盾至极。

  可当孕期的我愈发了解到人类的脆弱和无奈之时,才知道,即便借助了科学的强大能量,但也只能向一片虚空许愿。

  我不喜欢“为母则刚”这四个字,不管它的用意是否出于赞美女性的刚强,因为这个成语似乎只是在告诉我们:作为女性,因为生理的设置,我们就是要承受生育的痛苦。

  其背后更深层的隐喻甚至是:如果不想承受,那就不要生啊。

  是的,我在一位男性朋友这里听到过类似的言论。

  怀孕后一次偶然见面,我讲述起自己身体的不适,他嬉笑着说了一句:你现在流产还来得及。我哑口无言,还未想到答语,他看我沉默,又补了一句:对吧?现在流产是来得及吧?

  我和小秦讲起这段对话,小秦说这又不是他的小孩他才可以轻描淡写;

  但我觉得其背后的语境或许是:这是你自己选的。

 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,既然如此痛苦,那为何不结束它?

  这样的语境扩展开来,其实我们都非常熟悉。

  比如当育儿博主们讲述育儿(尤其是二胎)的艰辛时,会有层出不穷的评论:早知道这么艰辛,为什么还要生呢?

  是的,面对我们自己都能想象得到的艰辛的将来,为什么还要执着地选择这种痛苦呢?既然做出了选择,那我们是否有资格再去抱怨甚至痛诉这种痛苦?

  正因为知道这种语境的残酷,所以当我在视频APP上频频刷到多次胎停又更多次尝试受孕的女性所讲述的经历时,我永远无法说出那句话:为什么不放弃呢?

  而看过了这么多她们的痛苦,我只愿这个世界对于女性的生育困境更宽容一点,更优待一点。

  不要再说“为母则刚”,伟大只是出于我们没得选择的性别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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